变相裁员沸沸扬扬，人人车“新规”不断。
记者 | 张潇予 编辑 | 薛婷 来源 | 铅笔道 （pencilnews）
“人人车“将死”的负面消息甚嚣尘上。在2月份即将结束的最后几日，人人车因变相裁员激起的纠纷也将迎来最终审判。
有维权员工对铅笔道透露：他们就等着月底的这一天，若人人车按时发放一月份的绩效工资及二月份的全额工资，且给出的赔偿方案让人满意，即办离职手续；若非如此，将以拖欠员工薪资和未按要求缴纳法定公积金为由进行仲裁。
林峰和李勇的经历是维权员工的一个缩影。2016年秋，同因人人车新式的交易方式，二人卖出了自己的小车，对人人车顿生好感后，他们相继入职其西安分公司。未料，走了两年半的职业生涯，竟在中途被断了路。人人车变相裁员的软手段不仅有分时打卡、抄写红黄线标准，还有打扫卫生... ...比如李勇个人，他月均收入1.5万元，面对几千元的赔偿，选择不接受并继续维权。
据李勇透露，人人车之所以渐落如今田地，与滴滴、腾讯、高盛去年4月揠苗助长的3亿美金投资脱不了关系。这笔大钱进来后，滴滴空降了一些并不精于战略部署的高管，一直追着瓜子二手车的脚步跑，依样画葫芦。本抱着大西瓜，却撒了手遍地捡芝麻，丢了初心。
一、打法如出一辙，烧钱盲目扩张城市；二、过于重视平台PK，月均一亿重金投入广告；三、所谓“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的C2C模式，演变为四成占比的车商服务；四、模仿保卖模式。最终导致“移植”的血管并不能输血，人人车的业绩每况愈下，以致资金链断裂，裁员减负成为人人车求生的手段。
一位接近滴滴的相关人士表示，滴滴并未空降高管对人人车的战略规划有所干预，但双方确实存在业务合作。铅笔道对此向滴滴求证，其表示对此不予回应。
注：本文内容主要来自铅笔道记者采访和网络公开信息，论据难免偏颇，不存在刻意误导。
变相裁员 当头一棒
三年前，林峰（化名）在58同城上挂了自己的私家车出售，却接到了人人车销售打来的电话。几经考量，他将车全权交给了人人车打理。评估师评估，车主上架爱车无需交费，避开传统车商差价，攥着意外而入的6.5万，他颇为满意。彼时，人人车较为新颖的交易模式给林峰留下了好印象。
2016年十一长假过后，林峰入职人人车西安分公司，成为了一名销售。谈客户、卖车、成交，他的工作日常便是帮着公司收取服务费。那会，他依照售出车价的3%收取佣金，起步价为2500元。2018年初，佣金的起步价涨至3500元，依照售出车价的4%收取。
“我们成天在外边风吹日晒，不论下雨下雪，还是40多度高温的大热天，都得工作。”林峰通常在前一天打电话确定好第二日订单双方客户的看车时间和地点，早起草草洗漱后，马不停蹄依次前往订单地点。
他日均承接3~5个订单，可能早上在西安最南边，中午在西安最东边，晚上又开着车跑到了西安最北边，有时甚至忙到半夜。“每一个一线员工，都不可能正常按点吃饭。”好在他觉着自己的辛苦付出能有较为满意的回报。每笔订单平均能获取3000元服务费，综合当月为公司赚取的收入总额，提成以3万~4.5万起档，依照百分之几至百分之三十的阶梯比例发放。
他以为能一直这样累并快乐着。2月17日，城市经理在会上转达了“转型升级”细则，推出合伙人模式，随即引发众怒。其模式有意让合伙人把整座城市的流量买下，转型实属承包制方案。
林峰解释，公司自营，主要依靠流量资源转化获取收益，员工与公司有着雇佣关系。转型之后，公司将现有流量资源出售给合伙人，他们主要赚取一定比例的卖车服务费及金融服务返点，员工不再隶属公司，经营自负盈亏。
此外，合伙人还需购买平台的资源包，即卖车线索。西安的线索每月会被分成24个资源包，一个包有250条，每包要价3万，押金1万。不少员工对此表示质疑，若失去监管，重复线索过多，只能保证不赔钱，实质上赚不到钱，甚至远不及上班拿的工资高。
新方案意味着，线下门店的评估与销售由自营转为加盟，人人车或将减重，以轻资产运营，此前以保卖模式铺开的卖场将被承包。
保卖即保证能将车辆卖出。针对卖家，车主将车辆及其手续转交人人车保卖，其会优先支付车主签约价格50%~80%的车款，保证12个工作日内结算尾款，车主只需协助过户。人人车会收取2%保卖价格作为佣金，起价1000元。针对买家，人人车称不赚差价，最快可当天看车，当天成交、过户。
对此新政，有人驻足观望，有人随即妥协，但所有人都在“新规”第二日迎来了“被离职”的消息。2月18日，西安分公司的城市经理明确通知离职消息，并关闭了所有员工的工作系统，没有任何解释，没有任何赔偿。林峰称，依照总公司的要求，不管是否选择成为合伙人，都得先办理离职手续。“这相当于没有任何理由裁员，我们肯定不能接受。”
当日，人人车北京总部的员工维权新闻一度铺满各大媒体首页，西安、成都、长沙等各地分公司相继发酵，员工们决定仲裁。最终，人人车的赔偿方案定为一线员工入职半年内的赔偿3000元，入职半年以上的赔偿5000元，主管级别给予底薪N+1的补偿。
此举依然未能服众。2月25日上午，人人车HR在西安的工作群里冒了泡，称不同意赔偿方案且还未离职的员工，以后需要每天去公司打卡坐班。由于一线员工的工作性质为外出，若每天在公司上班打卡，但不开工作系统，意味着他们只能拿到底薪。
“据说底薪还要按照当地的最低标准发放，公司在对我们做软处理。”两年多来，林峰为人人车创造了150余万的营收，他心寒公司并没遵循劳动法给予应有补偿。
前后9天，林峰与同事们从未停止与公司谈判。
紧跟瓜子 烧钱扩张
就在昨日，人人车“新规”再掀风浪。一份长春分公司下发的通知流传甚广。通知称，公司自28日起正常上班，不得外出，不在公司的BP统计为旷工，每天需打卡3次，早上9点、中午13点及傍晚18点。每个人的工作都一样，抄写红黄线标准。
维权员工向铅笔道提供维权群内容，武汉分公司的员工晒“抄书”图。
晚间，哈尔滨分公司的钉钉群再度炸锅。HR通知全员28日的工作内容为打扫卫生，且每人写一份2019年度计划，接受合伙人招商事宜培训。
维权员工向铅笔道提供哈尔滨员工群内容。
“公司此举无非是变相让员工主动离职，拖不起的就离开。”有维权员工忿忿不平。
铅笔道就此找到了西安的维权员工求证，林峰的同事李勇（化名）称确有其事，维权群里有同事晒出了“抄书”照片，西安暂时幸免于难，依旧进行着赔偿斗争。截至发稿，人人车方面并未对此作出回应。
李勇透露，27日，西安分公司最新的赔偿方案出炉，不论工龄，一次性赔偿7500元。入职时间较短的十余位员工，接受了这样的补偿，陆续办了离职手续。但对在人人车工作2年半的李勇来说，依旧不能接受。
2016年9月，因经营的小生意赔本，李勇加入了人人车做销售。由于业绩突出，他年入18万，月均1.5万左右。7500元在他看来不值一提，与心理赔偿预期相差甚远。
西安分公司共有90多名员工，除城市经理、售后和经营部的员工留守，所有一线员工全部都在裁员计划内。销售、评估师等80余人，一举砍掉。“城市经理目前的角色就是负责找合伙人，把西安这些流量包、资源包兜售出去。”林峰补充。
虽人人车方面以“战略升级”释放出今年将要盈利的信号，其口碑一路沦落至今，李勇称，人人车的衰落过程都看在眼里。
几番融资过后，人人车看似找到了其利益共同体。滴滴连接了5000万车主、4亿乘客，不仅是潜在的B端买主，也提供了二手车车源。而人人车平台内的二手车，可让更多司机以低成本入驻滴滴，提升运力。
“就跟早前的滴滴和快的一样，市场就这么一块饼，优信、瓜子、淘车都想争着吃，人人车只能学着砸钱扩大规模。”他透露，自人人车去年4月完成最大一笔3亿美金的融资后，就开始疯狂扩张线下城市，从原先的四五十城扩建至上百城，翻了一倍。
跑得太急，销售量的支撑没跟上，人力成本却持续输出。人人车只能在观战后收缩战线，将盲目扩张的“领地”逐步收回，以裁员自救。
在李勇看来，人人车在步瓜子二手车的后尘，不论其打法偏东或西，照做就是。自滴滴大量注资后，派驻了一些不擅战略管理的高管，不熟悉二手车市场业务，以致业绩直线下滑。
除了扩建“城池”，人人车更欲在广告上艳压对手一头。“据说全国的广告费一个月能烧一亿。”抢占市场份额的脚步还未停下，资金池就要见底，转换经营模式迫在眉睫。
于是，承诺C2C不赚中间商差价的起始道路转了向，车商不断入驻。李勇称其占比达到了40%，CEO创业的初衷渐灭，C2B部门还配合着刷单。
一位接近滴滴的相关人士对铅笔道透露，滴滴可能有离职员工后脚进入人人车工作，那是其自主的选择，滴滴并未空降高管对人人车的战略规划有所干预，但双方确实存在合作。铅笔道对此向滴滴求证，其表示对此不予回应。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裁员风暴及令人不解的合伙人模式，林峰认为主因是公司业务不再盈利，只能改变经营模式以收缩阵线，如此一来，能将损失降到最低。他估算，此次裁员波及近3000名人人车的各地员工。
但在人人车创始人李健看来，业务没有顺利盈利，原因在于员工。在5天前《中国企业家杂志》的报道中，李健答道：“员工没有尽职尽责，导致交易效率不高”。而当问起这是否与广告大战有关时，他回：“没什么关系。因为我们广告投放成本并不高，在这个行业的广告投放里大概排第三、第四名”。
图源自《中国企业家杂志》报道。
随后一位金融行业的创业者转发文章并评论道：“我只听过‘所有问题的根源都是CEO傻逼’。”
对于人人车40亿元融资被成都金牛区否认一事，人人车官方于27日晚间回应腾讯《一线》称，李健朋友圈说的是“40亿资金支持”，并不是说由政府直接投资，是由政府搭台协助人人车，通过银行、基金、金控平台等市场方式，逐步实现获得40亿元甚至更高的资金支持。
林峰认为，人人车后续的盈利方式就是卖资源——把以前承载着一条龙服务的各个部门砍掉，售后线下店面全线关闭，节省开支——以卖车和买车的线索流量进行转化，出售给合伙人，让其自主经营。
日前，铅笔道记者曾实地探访人人车北京总部旧址，维权人群不见踪影。可原先的办公地点19楼，空空荡荡，只剩文化墙上快掉落的卡通和些许文字，显露其曾经存在的气息。
人人车北京总部19楼办公地点。
人人车北京总部19楼的办公地点“指引”。
即便变相裁员沸沸扬扬，人人车还未行至终点。近日，人人车搬至融科中心里，员工仍分外忙碌，或许正在想办法落实“新规”。不过，2月份马上结束，林峰和李勇的维权之路仍得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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