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欣怡吃了什么兴奋剂?| 奥运兴奋剂作弊指南
2016-08-12 14:43 奥运 兴奋剂

人们会想起这些消失的运动员,但不会想念他们。

本文系科技媒体“深蓝 Deeper Blue”(微信 ID:deeperbluetech)投稿。

8 月 12 日 12 点 50 分,中国泳协发表声明:确认游泳运动员陈欣怡尿检呈阳性。此前,陈欣怡在本届里约奥运会上获 100 米蝶泳第 4 名,她也曾是仁川亚运会该项目的冠军。

8 月 7 日 里约奥运会赛内兴奋剂检查中,陈欣怡的 A 瓶尿样呈氢氯噻嗪阳性。这是一种利尿剂,常作为其他兴奋剂的遮盖剂使用。

2016 年里约奥运会的 400 米自由泳决赛中,孙杨以 0.13 秒惜败于澳大利亚运动员马克·霍顿(Mack Horton)。霍顿在比赛前后都曾骂孙杨是 “嗑药骗子” (drug cheat)。“我认为这不是抹黑,这是事实,他的确是尿检阳性。我不想跟尿检呈阳性的人同场竞技。” 霍顿说。 

并不是只有霍顿指着孙杨骂。8 月 9 日,法国仰泳选手拉米勒· 拉库(Camille Lacourt)直接点名孙杨,“当我看到男子自由泳二百米领奖台的时候我真想吐。那些在竞技体育作弊的人让我恶心, 孙杨的尿是紫色的。” 在体育圈内 “紫色的尿” 指的是服用兴奋剂。 

除了中国,还有俄罗斯。人们很难不注意到这个变化:本届里约奥运会,俄罗斯派出了近年来 “最小代表团”—— 274 位运动员,与上届伦敦奥运会相比少了 100 多人。俄罗斯田径队、举重队被认定 “有组织地”、“系统性地” 使用兴奋剂,遭到禁赛。

人们会想起这些消失的运动员,但不会想念他们。

过去几年中,俄罗斯举国支撑着 “兴奋剂计划”。国际反兴奋剂组(WADA)发现,这场由政府主导的 “兴奋剂舞弊案” 的中心是 “莫斯科反兴奋剂实验室” 。该实验室代表国际反兴奋剂组织为俄罗斯运动员做药物检测。然而,所有运动员的阳性测试结果都被掩盖于此——阳性血样及尿样被替换为 “干净” 的样本。

       

俄罗斯 “跳高女皇” 伊辛巴耶娃曾多次打破世界纪录。因俄罗斯田径队集体禁赛,她最终与里约奥运会无缘。

从摔跤到帆船,从滑雪到举重,俄罗斯的 “兴奋剂计划” 覆盖了他们所能覆盖的项目,而运动员们服用的兴奋剂都是一样的:一杯鸡尾酒——主要由类固醇特力补(Oral Turinabol)混合芝华士威士忌调制而成。加入酒精的目的是降低被检测出阳性的风险。

国际反兴奋剂组织(WADA)授权的实验室在 2014 年一共检测了 18 万 6073 个运动员的血液和尿液样本——这其中约有 1% 的样本呈阳性,也就是说,共有 18670 个运动员被查出服用了兴奋剂。然而,一项匿名调查显示,29% 的运动员承认自己曾经使用过兴奋剂。 

显然,大量运动员逃过了 WADA 的眼睛。 

这就像是一场博弈战。以 WADA 为代表的检测机构正在快马加鞭地提高兴奋剂检测的力度。 

为了参加比赛,运动员们毫无隐私可言。他们必须向 WADA 的官员们回忆过去 365 天的的所有细节,随时随地接受药检。通常药检会一次检测上百种化学物质。 

检测手段在发展。十年前,吃过特力补(Oral Turinabol)的运动员想逃过药检,只需要在比赛前 5-7 天停药。而现在只要运动员在半年内服用过特力补,都会被检测出来。 

WADA 计划给每一位运动员建立 “生物护照”。血检、尿检都是一次性检测,而 “生物护照” 能够记录运动员在一段时间段内的生理数据变化。调查人员根据这些连续的生理数据,来发现兴奋剂的蛛丝马迹。比如,如果人体血红蛋白在血液中的比例突然上升,该运动员则可能使用了 EPO(促红细胞素,一种能让红细胞浓度增加的兴奋剂,后文会介绍)。

       

环法七冠王阿姆斯特朗,百米女飞人马里昂 · 琼斯,9 枚奥运会田径金牌得主卡尔 · 刘易斯等被视作突破 “人类极限” 的运动员最终都倒在 “药罐” 上。

令人沮丧的事实是,魔高一丈,兴奋剂的发展领先检测手段的发展有五到十年。俄罗斯运动员们畅饮着特力补(Oral Turinabol)鸡尾酒,并在它的帮助下赢得一块又一块奖牌。   

从最早的中枢神经刺激药物安非他命,到人工合成类固醇,再到近年来新出现的基因药物,兴奋剂随着科技的进步而不断更新迭代。田径、游泳、自行车、举重等运动项目一直都是兴奋剂泛滥的重灾区。 

以下这张图显示了最主要的六种兴奋剂,和它们被使用的运动领域:

田径、游泳、自行车、举重等运动项目一直都是兴奋剂泛滥的重灾区。(深蓝制图)

不断更新的药物发明对运动员来说,简直如虎添翼:它们能针对不同运动的特点,增强运动员相关能力。为田径运动员增肌、提高自行车手的血液中氧气含量、帮助射击运动员保持镇静。 

以 EPO(促红细胞素)为例,EPO 可以快速增加人体内红细胞含量,显著提升运动员有氧运动能力。根据 WADA 的数据,仅在 2014 年就查出 57 例运动员使用 EPO 。环法七冠王阿姆斯特朗,和 90 年代屡破世界长跑记录的马家军都曾在比赛中使用 EPO,那时他们的药检都绝对 “干净”。 

涌现出来的新型兴奋剂还包括基因兴奋剂。运动员将可以增强肌肉发育或耐受性的基因注射入体内。“基因兴奋剂” 仅存在于肌肉中,且与天然产物完全一样,无法通过现有的检测手段检测到,具有很高的隐蔽性。 

如果我们按照年代排序,会这样看到兴奋剂的更迭:20 世纪 50 年代,安非他命和其他的刺激类药物被使用得相当普遍;合成类固醇则在七八十年代红极一时;EPO 以及人类生长激素则从九十年代用到了现在。 

下面的图展示了最新兴奋剂药检阳性结果的数量分布(2014年,WADA 数据)。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哪种兴奋剂最为流行:合成代谢类药物包括类固醇等因其显著的效果排列榜首,而使用历史很长的刺激剂及利尿剂也名列前茅。

来自国际反兴奋剂组织(WADA)的 2014 年统计数据。(深蓝制图)

在这份奥运会兴奋剂指南中,我们将会详细介绍最常见的兴奋剂使用方法,解释它们是如何起作用的,以及分析它们被检测的容易程度,如何逃避检测。祝贺所有读到这份指南的人。

合成类固醇

合成类固醇是最常见的兴奋剂种类。从化学成分来说,合成类固醇是天然雄激素的类似物。使用合成类固醇可以增加肌肉大小以及强度,并加快身体恢复速率,使运动员能够承受强度更大的训练与比赛。合成类固醇包括了睾酮以及其他的合成衍生物比如诺龙、氧甲氢龙、康力龙。

有些举重运动员会采用多个疗程的合成类固醇与高强度的训练相结合来增肌。事实上,合成代谢类药物在所有运动项目上都非常流行,因为这类兴奋剂对于肌肉增长的功效符合奥利匹克的那句话——“更快、更高、更强”。 

可以说,合成类固醇是最常见的兴奋剂种类。根据可靠数据,仅 2014 年一年,合成类固醇检测阳性结果数量占了所有药检阳性结果的一半,超过 1400 例。这个数字中包括了 76例特力补(Oral Turinabol)——一个被使用超过 40 年而长盛不衰的兴奋剂,前文提到的,俄罗斯运动员拿它们做鸡尾酒喝下。想要获取它只需要轻点几下鼠标就可以在网上购得。 

WADA 会怎么检测你?传统的尿检可以检测合成类固醇:主要是检测正常的类固醇指标异常,比如睾酮含量和表睾酮含量的比值等。但如果需要区分体内和体外的类固醇,就需要更加复杂的碳同位素测试。 

直接注射类固醇很容易被反兴奋剂组织检测出来。因此,现在市面上出现了一类选择性雄性激素受体(SARM)的药物,它可以增加肌肉细胞对于类固醇的敏感度,在相同类固醇水平下可以让运动员有更好的发挥,副作用更少。虽然还没有被批准用于人类,但 SARM已经在网上有售。 

针对 SARM 这类药物,单靠检测类固醇水平无法判断运动员是否在比赛中作弊。新一代的药物测试手段将主要检测它们的代谢产物,以此实现更加精准的监测。

血液兴奋剂 

血液兴奋剂指的是包括促红细胞生成素(EPO)在内,以及任何可以增加红细胞含量的激素类物质。

对肌肉来说,增加红细胞的含量,意味着血液能够向肌肉输送更多的氧气。而更多的氧气意味着更多的能量,更少的疲劳感,更快的反应。 

血液兴奋剂十分有效,尤其在需要肌肉耐力的项目中,比如自行车、长跑和足球比赛。 

兰斯·阿姆斯特朗在摆脱癌症折磨后获得七届环法冠军,离不开注射 EPO 和自体输血。自体输血的意思是:在比赛前几周将自身血液抽出一部分,经过离心层析等步骤浓缩红细胞,并在赛前将其输入回体内,而这能让体内红细胞数量显著增多。

如何有效躲避检测?2000 年的悉尼奥运会上,针对 EPO 的尿检方法被第一次引入。自此之后,运动员们开始尝试微剂量注射 EPO —— EPO 的半衰期只有几个小时,因此留给检测的时间并不长。 

针对 EPO 的新测试正在研究中。其中一种方法是:通过寻找 EPO 引起的 RNA 改变来确定运动员是否注射 EPO 。RNA 的变化持续时间远长于EPO 本身在人体内持续的时间。 

还有一种方法用来检测 EPO 。如前文提到的,2009 年国际反兴奋剂联盟(WADA)开始使用 “生物护照” 的新方法来检测血液兴奋剂。通过追踪血液的多个参数,如红细胞压积、血红蛋白含量等来寻找血液兴奋剂的证据。 

更多的运动员则选择避开 EPO,使用自体输血。目前自体输血仍旧无法被检测到。研究人员正在寻找新的方法从细胞结构上来区分正常血液与冷藏血液。 

近年来,一些自行车运动员开始使用名为缺氧诱导因子稳定剂(HypoxiaInducible Factor

Stabilizer)的肾脏药物来提高运动能力。与直接注射 EPO 不同,该药物通过激活基因在体内诱导EPO的表达合成——不直接注射,而是让 EPO 在体内合成。一些缺氧诱导因子稳定剂在血液中易于被检测到,如氩气和氙气等,但另一些如二氯化钴,则很难被检测出来。

刺激剂 

1936 年的奥运会上出现的,最古老的兴奋剂——安非他命就是一种刺激剂。刺激剂包含了一些药效较轻的化学成分如肾上腺素,甚至还有咖啡因。直到 2003 年咖啡因才被移除出禁药名单。这之后,运动员们终于可以享受浓缩咖啡了,但是含有一定浓度伪麻黄碱的感冒药还是被禁止使用。

使用了刺激剂的运动员会感到有更多的能量,并且一直保持着高度紧张的状态。刺激剂让人的反应变得更快。于是刺激剂变成了棒球运动员、自行车手以及跑步运动员的最爱。但同时刺激剂也有副作用,它会干扰人体正常的温度调节系统,比如杀死高温天气下露天比赛的自行车运动员。 

针对传统安非他命的检测手段已经很成熟了。但至今仍然有一些运动员的体内会被检测出伪麻黄碱,尽管所有检测出阳性的运动员会坚称这些物质来自于感冒药,他们仍然被判禁赛。 

另一种刺激剂叫莫达非尼(Modafinil),这是一种用来治疗嗜睡症以及其他睡眠疾病的药物。莫达非尼的显著特点是可以帮助服用者集中注意力,摆脱其他因素的干扰,在射击以及跳水运动员中非常流行。 

2015年7月22日,国际反兴奋剂组织(WADA)公布了2014年的兴奋剂违禁数据。(2015年的报告将在 2017 年公布)。下图展示了这次名单的结果:

      

数据来源:国际反兴奋剂组织 WADA 。

前十名的国家中,俄罗斯高居榜首,其次是意大利、印度、比利时、法国、土耳其、澳大利亚、中国、巴西、韩国。其中,印度从 2015 年的第四名上升到 2016 年的第二名。 

有趣之处在于,既有“举国体制” 的中国与俄罗斯,也有嘲笑孙杨、呼吁反抗兴奋剂的 “非举国体制” 法国、澳大利亚。看来,兴奋剂的流行程度和举国体制没有直接关系。 

另外,有种说法是,“飞鱼” 菲尔普斯在每次赛前两分钟都会听着耳机里的音乐做准备活动。事实上,不少游泳运动员都会戴着耳机听着音乐进场。 

德国莱比锡马普所(Max Planck)的人类认知和脑科学专家斯蒂芬·考尔思克博士经过研究得出结论:某种节奏的音乐可以提高运动员的呼吸频率以及血红蛋白携带氧的数量,优化比赛表现。 

如果实在没机会尝试本指南中的兴奋剂,不如听听音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