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会出现下一个王菲吗?
2016-12-28 09:24 万有音乐系 蒋大宽 民谣

随缘。行业就是这样,没办法——这就是文创行业。

“王菲演唱会被舆论宣告“崩盘”。华语乐坛,像这样受60后直到90后都关注的艺人已不多。又或许,他们将是最后一波由大众媒介推选出来的大众型歌手,天王天后?”

民谣市场热火了起来,万有音乐系创始人蒋大宽自嘲,“以前都叫‘民谣狗’,现在民谣都成爷了。”

万有音乐做了一年,初尝民谣甜果,好妹妹乐队工体场万人演出,陈粒演出3、6、9档位的票价(333元、666元及999元)成了知名案例。当时主营票务的聚橙网要进来吃这块蛋糕,还没有多少人做。“所以说李志肯定‘嫉妒’好妹妹。”蒋大宽嘿嘿一笑,他的意思是,好妹妹出道晚,却捡了个市场大好的便宜。

熟悉李志的人知道,他出道时比较像“地下歌手”,专辑没有收过费,他甚至还主动让人免费下载来听,版权曾被当时的一些音乐网站盗用。李志的转机是找到了live house巡演的路。做了近十年独立音乐的他,2015年才开始场馆巡演。

2015年前后,是独立音乐走向场馆的拐点。

90后民谣歌手陈粒,今年9月开始全国巡演,四个月内会在20个城市开唱,售价为333,666,999。在北京票价还被黄牛炒到了几千块。

万有音乐所定位的场馆音乐演出,截取的正是张学友演唱会和酒吧live house演出的中间一截。最开始的定位并不是民谣。只是民谣的市场大大超越了嘻哈、爵士、二次元等等的市场,成了它们之中商业化最成功的音乐形式。

好妹妹演唱会开了个好头。低票价吸引了大量并不认识他们的人前来观看。问及“成功秘诀”,蒋大宽大赞好妹妹二人组的勤奋,他们曾拿出电影路演的架势,在一个月之内,跑遍北京二十多所高校进行了宣讲。“微博粉丝有留言和问题他们都会回答,每到一站就说,我们想去工体,请大家支持。”

“艺人红了,有人挖怎么办?”i黑马问。

“随缘。行业就是这样,没办法——这就是文创行业。”蒋大宽在音乐演出行业待了近十年。

什么是放水养鱼?

他说最近看了熊晓鸽(IDG资本创始合伙人,i黑马注)一篇演讲,心有戚戚焉。熊晓鸽认为文创行业的增长不能拿别的行业如互联网来套,明年增长会是多少,利润有多少。“这样套会很痛苦,我们讲究放水养鱼。”蒋给出理论。

什么意思?把能做好的硬件部分尽可能多地攥在自己手里,同时多发掘软件部分——找艺人,再看他们之间最后起什么样的化学反应。池子足够大,水足够好,总有几条被养大的鱼。“我们每年会赌上1-2个‘爆款’。”

“盼我疯魔,还盼我孑孓不独活;想我冷艳,还想我轻佻又下贱;要我阳光,还要我风情不摇晃;戏我哭笑无主,还戏我心如枯木。”陈粒的歌词有艺术感,戏剧张力。但想为人所知,则需要今天更广泛意义上的商业运作。

采用了全息投影技术,被打造成“女王范儿”的陈粒巡演现场(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赵雷,最初以豆瓣音乐人的身份为人知晓。后于2014年成名于《中国好歌曲》的舞台。2013年、2014年在全国live house巡演,2015年开始在剧场巡演。近两年走红的民谣歌手还有宋冬野、马頔、程璧、谢春花等等,共同构成了一个微热的中国内地民谣圈。

他们的运作方式,已经和前辈高晓松、老狼、朴树等人不一样。他们有一些共同特征:出道早年,将作品上传至网站与人分享,自己运营着好几个社交账号,和全国各地演出酒吧保持密切联系,有极其分众的粉丝,并擅长和他们互动。陈粒更以擅长在现场和粉丝互动著称,在她演出现场,甚至会有女生举着“老公”的条幅迎接她。

他们中,宋冬野、马頔、程璧等都已举办过全国剧场级巡演;民谣圈的新闻也开始上头条。李志和好妹妹、马頔的开撕,陈粒分手事件,宋冬野吸毒等。

而颇有意味的是,运作民谣演出的蒋大宽,喜欢的歌手只有崔健。“可惜他的几次演唱会都因工作原因错过了。”蒋大宽并没有像他所了解的那些90后一样,翘课、翘班去听谁谁的演唱会。

“姑夫你做这个呀?能不能给我张票”

“90年代的人要呐喊,90年代生的人只要‘小确幸’。”70后蒋大宽对“小确幸”做出一种普遍解释,微小的,确定的幸福。他认为上面多数民谣歌手都符合这些特点。

相比90年代的崔健、唐朝、黑豹、张楚等,做这样的民谣演出,也是“安全”的。

蒋大宽曾策划过一个名为“EGOIST”( i黑马注:因日本动漫《罪恶王冠》而被人知晓的音乐团体)的日本虚拟偶像的演出。在天津读书的侄子的一句话,让他觉得肯定会爆满。“我侄子是个宅男,他就说姑夫你做这个呀,能不能给我张票?”蒋大宽想,这个年纪的孩子想看演唱会,会拉上自己的爸妈一起跑到北京去。“我们做分众这一块挺有体会的。中国人口基数大,你就想凑1000多人,凑得出来。只要跟粉丝有粘性,他自然要去。”

已经有很多人表达过此类意思,此后不会再有王菲张学友这类的“大众歌手”。音乐行业分众的趋势已经非常明显。这一方面很显然也是分众化的社交媒体导致的。有些事在你的圈子疯转,在我的圈子未曾听闻,类似微信朋友圈的“森林逻辑”。

i黑马曾询问过不少80后人士,是否认识在90后小姑娘中火到爆表的陈粒,很多人表示“没听过”——其中包括i黑马一位编辑。

陈粒对自己的“爆红”也有比较“深沉”的思考,她曾调侃,自己火是因为歌词很容易骗小姑娘。

蒋大宽今年11月去上海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看了一场演出,又加深了他对“分众”的认识。一个大众并不知名的国外乐队,那是个周二,一万多人的场次都坐满了。他转述了文化中心负责人的一句话:你真不知道现在的90后,可以不上班,还有钱花。

抓住90后就抓住了新型的演出市场?

抓一代人不够,蒋大宽描绘了未来好几代消费者的画像:据统计,听万有音乐这些演唱会的观众多为18-40岁,学文科的女生,几乎占到购票人群的75%以上。剩下的25%是男人和孩子,“这还都是被女性观众拽来的。”

对这75%女性群体的消费行为,他总结如下:十年前她们是单身,后来搞对象,生孩子,中间有一段时间是不看演出的——因为孩子还小,离不开手。等孩子会跑了,她们又成儿童剧的消费主力了。这些看剧长大的小孩子,又是黄金客户;上高中了,专业方向肯定又偏设计和文艺。“等你们80后、90后的孩子长大了,就是‘贵族’了。什么民谣、电音、嘻哈。他们就开始看舞蹈、听戏剧了,那是演出行业的尖尖儿。”蒋笑眯眯。

某一瞬间,我们好似客串了一把投资人,跟创业者一起看到了不远处光明的钱景。

万有音乐系创始人蒋大宽(受访者供图)

从聚橙深圳剥离出来,身在北京南锣鼓巷的蒋大宽一年只去一两次海淀。因为据他估计,海淀的那帮IT男,即使挣一万都不会花500在“这上面”,但一个偏文艺点儿的女生,挣5000都会消费三五百看演出。

但,前景虽光明,现状并不乐观。

“熬死人,”蒋大宽给出了这三个字。蒋称,光明到来之前,他们要干的活计是“跑马圈地”,即拿场地,签艺人,多做演出。“干到第十年,挣的钱超过前面九年。”他蹦出一句行业定律、致富金句。

“一看在黑马营的同学聚会,Face++,唐文斌又融了1600万美元。我无语,羡慕。互联网就是这样,百倍,千倍, 太快了!”

他欣赏美国的Live Nation,被称为“全球最大规模的演唱会推手”,做麦当娜、U2等等的演唱会。还有日本的四季剧团,“《狮子王》、《猫》在日本连演十年,场场满,你想想挣多少钱吧。”

但中国市场离这些都还有太远的距离。他举出一些细节说明,每次演出一到中场,女厕所永远不够用,永远在排队;作为调查,自己曾在休息时间排队买冰沙,结果柜台花5分钟才做好一杯给他,但整个休息时间其实只有三个5分钟。“日本演出是流水化,刷刷刷,一下给你服务完了。我们这儿不让带水,做杯水还5分钟,你一共做得了几杯?挣钱的和消费的都不爽。”

“特别分散、原始。”蒋大宽以“原始社会”来定义国内演出行业。

劳斯莱斯不也被大众收过么

好妹妹99元演唱会看上去代表了万有的某种理念,低票价,多场次。“其实我们认为,低票价才能赚更多。劳斯莱斯不也被大众收过么。”蒋透露理念。

“中国流行乐坛几十年没有掌握在内地人手中。张学友香港演唱会一天一场,内地呢?还不如飞香港看划算。”

市场无疑会喜欢这种想法,但运作方却不一定。为了实现类似“大众汽车”的理念,蒋大宽还有个新设想,让成名的老艺人去三四线城市。

“三四线城市没做,但腹地太大,市场是饥渴的。拿湖北来说,宜昌、麻城、孝感不能演吗?如果你非得让好妹妹去,那没戏!‘好妹妹是什么?男的女的?’但你让一些老艺人去呢?全国30个城市,他半年都不用干别的了。”

如果万有同时有十几个老艺人在国内这样巡演,蒋大宽认为还是很大的生意。

当然,美好设想背后有难堪的现实:成名的老艺术家现在不会去做10万块的演出,要做的是80万的。“那是因为过去的习惯还得绷着,不能掉价。”

蒋大宽所说的过去的习惯,指的是“非分众”时代,不讲“粉丝”,被电视台、大众媒体所承载的演艺时代。

这种设想背后,也是蒋梦想着盘活的,被大量闲置的全国演艺剧场。

万有年初的计划是,今年做够400场,销售额8000万元。年底总结,场次目标完成了七八成,300场,销售额实现8000多万,基本打平,有一点利润。比起2014年的54场演出,2015年的90多场,增幅算相当大。

但压力也来了。同行开始盯着这块领域。“明年还要跑快一些。比较火的(艺人)要紧盯着,盯的人太多了。好多人出高价挖。”

“收剧场”也是一个重要策略。这和江南春的生意一样,如果你有1000个剧场,宣传、票务就能“同时挂上”,摊博成本,规模经济。

如此看,捉摸不定的文创行业,“放水养鱼”是不错的策略。而在这些新东西兴起的背后,也映射了观众和市场的变化:艺人和粉丝的关系、心理距离被缩短,90后、00后消费力时代到来,分众时代的大众偶像逐渐消失,中国互联网经济进入“重运营”阶段、版权开始被重视,内地音乐兴起,随之而来也会有新规则。

荒土之地,有人静待新芽萌生。只是一个“熬”字,又显得寂寞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