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项目,中国创业
2015-10-03 09:32 马振坤 丹诺医药 消化道疾病

在华尔街目睹药明康德上市的马振坤,2013 年在BioBAY(苏州生物纳米科技园)创建了丹诺医药,从事消化道疾病的新药研发。通和资本和药明康德是其投资人,后者也是其合作伙伴。

马振坤和他的团队

纽约,华尔街一间办公室里,透过窗口,一位华人突然看见纽交所外出现了一个眼熟的LOGO—一家来自中国的CRO(医药研发服务)公司。

“这是非常震撼的一件事情。”时隔8年,马振坤依然难忘那一幕,他无意中目睹了药明康德上市。“这代表着中国的医药行业在快速发展。”说这话时,马已坐在BioBAY(苏州生物纳米科技园)一间办公室里。他也是中国医药行业的一员了。

2013年,马振坤从盖茨基金会投资的全球结核新药研发联盟(Global Alliancefor TB DrugDevelopment)辞职,回到中国创办丹诺医药有限公司,从事消化道疾病的新药研发。在中国,幽门螺杆菌的携带率非常高,它是导致慢性胃炎、胃溃疡和胃癌的主要原因,而胃癌则是中国致死率很高的癌症。

一个科学家的20年

“我一直把自己当作科学家。”马振坤说。

过去二十多年,马振坤一直从事抗菌药物的研发。1991年,马从美国康涅狄格大学化学系博士毕业,之后加入雅培公司。6年时间,他走完了很多雅培科学家一辈子都难走完的路。这个有着几千名科学家的公司,有一个由几十位顶尖科学家组成的Volwiler荣誉协会,马是会员之一。在雅培,还几乎没有这样的先例。

但这位出色的科学家有一个他无法解决的难题:在全球,抗菌需求最为迫切的是欠发达国家,而它们恰恰没有能力支付新药研发费用;有能力研发新药的欧美国家,市场对抗菌新药的需求并不迫切,人们更为关注癌症、代谢及其他慢性疾病。所以尽管在雅培有很多做得不错的抗菌项目,但出于商业原因,这些项目并没有机会再往下走。作为一个课题小组的研发主管,马也无法影响公司的决策。

所以,在雅培工作的第八年,专门从事抗菌新药研发的Cumbre Pharmacruticals公司向马发出邀请时,他欣然接受。这是一家初创公司,马振坤几乎是从头起步,自己设计实验室,自己组建团队,自己决定项目。

结合美国市场需求,马找到了一个项目方向——用抗菌药物治疗与生物膜相关的医疗器械感染,解决一个医疗上的难题。三年时间里,他带领这家公司开发了多系列双靶标抗菌新药,积累了十多项专利,这些成果未来将成为创办丹诺医药的基础。公司的两位创始人后来也成为了丹诺医药的科学顾问,其中一位是哈佛大学分子生

物学系的系主任,另一位是美国西南医疗中心生物化学系的系主任。

一个突然打来的电话,最终打断了这位科学家的第一次创业。电话那头的人告诉马:“一家非营利性的研发机构刚刚成立,为这个世界上看不起病的人,开发结核病药物,正在寻找一位研发部门的负责人。”

这正是马一直以来的心愿。但他并未立刻答应,他已参与创建公司,项目又在进展中,“我不可以离开”。那个人显然很有韧性,持续打来电话劝说:“这个职位很独特,有可能一辈子就只遇到这一次,错过的话就不再有了。”他邀请马去纽约看看。

从TB联盟回来,马做出了选择。之后他为这家机构工作了九年。“确实我觉得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每天都是非常高兴地去工作。”马是TB联盟的第二位科学家,在他离开的时候,TB联盟已有20多个项目在进展中。成为全球TB新药研发领域的领导者。“离开TB联盟,是因为它已经到了非常成熟、持续发展的时候。”马希望继续做一些高成长的事。

2012年,马开始考虑能否将Cumbre的研发成果继续做下去,他一手推动了那些项目进展,知道那些研究的价值。

中国的机会

有了这个想法后,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是陈连勇。陈、马两人是大学同学。北大化学系毕业后,他们在波士顿做博士后时又重逢,再之后又同在新泽西工作了一段时间,业余的时候还会一起打网球。后来因为工作变化,两人都离开了新泽西。

十几年后再见时,马已是TB联盟会的一员,而陈连勇已决定回到中国发展事业,做了风投。

陈最初也是一位科学家,同样经历过科学家无法左右商业决策的痛苦,后来转型做商务,加入麦肯锡,在欧洲参加过多家大药厂的并购。回到硅谷,又为多家初创的生技公司做过咨询,有着丰富的海外商务经验。他2005年回到中国,对于中国市场也很熟悉。TB联盟期间,马偶尔回国时也曾与这位老同学一起讨论过抗菌新药的市场,陈认为中国还有很大的需求。

马找对了人。陈的这些经历,将会帮助马解决丹诺医药创建中的一系列难题。2008年金融风暴,Cumbre公司已逐渐停止了业务,相关专利技术已由Cumbre转移到投资人2M手中。之前,2M曾向这家公司注入大额资金,如何为这些成果估价?如何平衡各方的利益,是马的公司创建过程中最为艰难的一件事。

原计划半年的谈判持续了一年。“黑头发谈成了白头发,还掉了很多头发。”马振坤说。

2M是一个家族基金,创始人Morton Meyerson在马振坤眼中颇具传奇色彩,从一个普通的技术员做到了一家大公司的CEO,该公司后被GE收购。这样的一个人,“具有非凡的谈判能力”。

好在马的背后也一直站着一位谈判专家—陈连勇。在中国,陈的案例之一是推动了富达投资的信达医药与苏州工业园的合作。他创建自己的风投基金时,也得到了前老板——富达亚洲风投的支持。他不只擅长与中国的政府、企业家打交道,也擅长与美国的VC、企业家打交道。

“怎么跟2M来谈这个事,它的价值有多少,这个过程Leon(陈连勇)花了很多精力。”马振坤说,“最后能把这个公司建成,是因为大家往前看,不是往后看,要是往后看这件事情就做不成了。”

最终达成的协议是:2M作为投资人,所有知识产权、所有产品转移到新公司,新公司定位于中国的市场。考虑到中国市场需求以及开发风险等情况,丹诺医药改变了原来的项目方向。“做消化道感染是最好的一个途径,我们决定把产品开发成一个治疗幽门螺杆菌的新药。”

“做抗菌素的研发,需求和能力的结合点在中国。”马振坤说。中国的研发能力正在提升,有很多的资金,政策也支持新药研发。

筹建丹诺医药的过程中,马振坤先后拜访了许多家美国风投机构。这些美国风投虽然对中国市场表示出了强烈兴趣,但由于并不了解中国市场,最终也几乎没有行动。与此不同,中国的风投们更愿意推动这种跨境的技术合作,不只将国外好的项目带回中国,还帮助这些有潜力的科学家回到中国创业。一批有经验的海归,正是其中的主导者。

在马看来,至少在抗菌领域,还有一些这样的机会,有一些值得开发的药物。在他离开雅培后,雅培逐渐停止了抗菌素的研发。过去十年,还有好些大药厂也陆续停止了抗菌素的开发。IPO前景不好,大药企的并购路径也没有了,很多做抗菌药的公司都没能坚持下去。

又见药明康德

陈连勇创办的通和资本投资了丹诺医药,陈还为丹诺医药引入了药明康德风险投资基金和Allen Chao(Watson Pharmaceuticals创始人)。药明康德创始人李革和Allen Chao也同是通和资本的LP。

再见药明康德,马振坤对它已经很熟悉。在TB联盟期间,他曾与药明康德有过合作。“无论从技术开发能力、知识产权的保护,还是实验室的规范程度,药明康德在CRO行业都是领先的。尽管它比其他同行要贵一点,但大家觉得信任更重要,宁可多花费一些,也希望能找到一个更值得信赖的企业合作。”马振坤说。

现在药明康德不仅是他的投资人,还是他首选的合作对象。“我们的第一个项目,速度非常重要,质量也非常重要,所以我们还是选择药明康德来合作。”马振坤说。丹诺医药的第一个项目叫TNP-2092,目标适应症是幽门螺杆菌感染。

“在中国做新药研发,一个很大优势就是有很成熟的新药研发服务平台。中国可能是新药研发服务平台最发达的一个国家,李革在其中的贡献可想而知。”马认为这种平台不仅对大药厂很重要,对于创新型小公司也非常重要。因为新药研发需要三个元素—知识产权、资本、技术平台,小公司通常只有知识产权和少量资本,如果自建技术平台,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资金。

“如果市场上有这种能力,不需要自己去建,效率会很高,可以把节省的资金用到更该用的地方去。我们公司尽可能采用这种模式运营。”在TB联盟时,我们采用的也是与外部机构合作的模式。

虽然才成立两年,但马认为丹诺医药潜力很强,可以做更多项目。“我们当时转让过来十几个专利,有整个的产品线。”目前,丹诺医药已经完成了TNP-2092的临床申报。2016年会再申报一个新项目。

如同那些先行者,丹诺医药也在用自己的行动与药监部门同成长。“我们可能是很少的几个用eCTD(电子通用技术文档)格式来撰写新药申报材料的。”这一源于美国FDA的做法,规范了企业申报,虽然增加了企业申报难度,但更利于主管部门的审评。在中国,新药申报材料的规范性及新药审评的速度都还有待提升。

“最后一件事”

“尽管现在是在做企业,我还是把自己作为一个科学家看待。”马振坤说,“通过资本运作建立公司,实质上是提供了一个平台、一个手段来实现某一个目标。对我来讲,这个目标就是把一些真正能解决问题的新药,通过自己的努力推到市场上。这样有很多病人可以受益,可以挽救很多人的生命,这才是最重要、也是最终的动力。”

马出生于20世纪60年代,性格偏静,学生时代的目标是成为陈景润那样的科学家。他还记得1987年硕士毕业后初到美国,从机场到城里,第一次见高速公路时的惊讶:“车可以开得那么快!”那时中国还没有高速公路。现在的中国,在基础设施建设上,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再回中国,马已是知天命之年,T B联盟CEO挽留他时,他说:“现在到了我最想做事情的年龄了。”

“人的一生是很有限的,到了我这个年龄,你必须去做你最想做的事情。我学了那么多有用的知识,我在想人的一生价值到底在哪儿,可能最大的价值是你留下点对人类有意义的东西。你在这儿待过,你对这个社会做出了一些贡献。”马振坤说。